导读
工具能帮你解决眼前的问题,但决定企业能不能穿越周期、走得长远的,是管理者心底的那份哲学修养。
作者 | 刘国华
原创出品 | 管理智慧
今天的商业世界,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变化都更快速,管理者们常常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虑感。
市场变化、技术迭代、模式翻新……令人眼花缭乱。今天来一个"颠覆式创新",明天又冒出个"超级方法论"。企业家生怕自己慢半拍,被市场淘汰,从而陷入所谓的"焦虑性应变"。
很多管理者时刻都在像参与一场永不停歇的"管理时尚秀",别人一喊口号,就跟着跑;一看到别的公司在推新模式,马上就想用到自己公司;在 EMB 课堂上听到一个新概念,下课就让下属让公司开始转型。
企业天天追管理时尚,看似热闹,但一直无法真正沉淀下来核心能力、竞争优势。企业发展如无根的树木,左右摇摆。
工具焦虑的陷阱
应对变化,无疑是现代企业必须具备的核心能力。
一个死不肯变革的组织,肯定会被淘汰。但问题是,管理者更需搞清楚的,是缘何而变、往哪里变。如果只是为了变而变,就是带着企业乱跑。在大海上开船,如果没有方向,换十次船长终究也是原地打转。
简单复盘一下,我们都能非常清楚地看到:很多很时尚的新概念、新方法、新工具,其寿命往往不过三五年。甚至有一些概念,今天还风光无限,明天就无人问津了。
说到底,它们大多是特定环境下的特定方案,是"术",是"法",但不是"道"。
企业要穿越周期、熬过风浪,靠的不是这些时尚工具的堆砌,而是背后那些更稳定、更贴近本质的规律。比如,人性、协作、价值创造、长期主义……,这些听起来没啥新鲜感,但恰恰是底层逻辑。
可惜,太多管理者还是习惯性被"工具焦虑"绑架,一有问题就去外面找现成答案,而忽视了对本企业的内心追问:我们企业真正的问题在哪?人性在本企业是怎么运转的?我们供应链怎么协同?客户的价值到底从哪里来?
因为缺少这些对自己企业的本源思考,就导致一种怪现象:很多企业管理者手里握着一堆工具,但不知道工具的底层逻辑到底是啥,如何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。像拿着一把螺丝刀,到处乱拧,最后不是把螺丝拧坏,就是把机器搞报废。
伟大的管理者为什么伟大?不是因为他掌握了多少工具,而是因为他能透过工具看到本质,而是因为他们关心的是更本源的问题。
管理的基本规律:少而稳
这些年各种新管理工具、新概念层出不穷,但企业的日子并没有轻松多少。
这说明一个道理:企业真正要靠的,不是时尚工具,而是那些能跨越时间和行业的基本规律。它们就像物理界里的牛顿定律,稳定、通用。
管理学发展一百多年,各种学派一茬接一茬:古典管理讲效率和标准化,人际关系学派强调员工情感和团队氛围,更有系统论、权变理论、战略管理、学习型组织……。可把这些理论的外衣一扒,启示你会发现它们都在回答几个稳定的老问题:
如何把人和物组织起来,实现目标?
如何激发员工的积极性和创造力?
面对环境变化,如何制定并执行正确的发展方向?
如何让组织持续学习和适应新环境?
这些才是"少而稳"的基本规律。比如,
亚当 · 斯密在研究制针厂时,就提出了分工与协作的原则。今天企业搞流程优化、组织设计,绕不开它。
权责对等,这是授权和问责的铁律。不管结构怎么变,这条规矩也不能丢。
激励相容,听起来高大上,其实就是"让员工为自己好好干,也能顺便把公司干好"。这点没做好,薪酬体系、绩效考核、股权激励都白搭。
这些规律之所以稳定,是因为它们根子里扎在人性和组织的基本属性上。人是啥?趋利避害,渴望安全,需要认同,会学习成长。组织是啥?一群人为一个目标协作,必然涉及信息传递、决策、资源分配、行动协调。
技术再变,工具再花哨,这些底层问题始终在那。
所谓的新工具、新概念,大多是对这些规律的某种变体或应用。比如敏捷管理,强调快速迭代,归根结底是"战略与适应"的老问题;OKR,讲目标对齐和结果导向,本质还是"目标管理 + 激励"的套路。
要是只学表面,不懂背后逻辑,就容易邯郸学步。
那些穿越周期的伟大企业,可能都不是追求管理时尚的第一批吃螃蟹者,靠的是长期坚守在基本规律上。比如丰田,靠的不只是某项高科技,而是丰田生产系统(TPS)。TPS 实则是一整套哲学:消除浪费、持续改进、尊重员工。背后抓的就是效率、人性和激励这些基本规律。
卡内基写的《人性的弱点》《人性的优点》,虽然算不上正统管理学,但其对人性洞察,放到今天依然是管理者的必修课。吉姆 · 柯林斯在《基业长青》《从优秀到卓越》里,总结那些伟大公司的共同点:不是盈利多少,而是有没有超越利润的核心理念,以及把理念转化为组织行动的能力。这背后靠的,还是对人性、效率和长期价值的深刻理解。
管理者的哲学修养,就要是看透工具表象,抓住背后的规律,把它们内化成自己的定力。这样,哪怕风口一波接一波,也不至于随风乱跑,而是能稳住方向,带着组织往深里走、往远处走。
▲戴尔 · 卡内基(Dale Carnegie):《人性的弱点》和《人性的优点》
从工具到本源
能够发现、理解并遵循少而稳的基本规律的管理者,必然拥有超越对工具和方法焦虑的哲学修养。它标志着管理者思维方式的深刻转变:从仅仅关注如何做(how to do),即方法的应用和工具的使用,向深入追问为何做(why to do)和做何为(what for)的思考者和引领者转变。
当你愿意停下来想管理的基本问题时,就不再是一个工具使用者,而是在往领导者这个内省型角色迈进。
很多被工具焦虑困住的管理者,思维是外向型的。
遇到问题,他们第一反应是去外部找答案:哪个方法最火?哪个企业的做法能抄?他们的目标是解决眼前的事,追求效率最大化。尽管他们对工具够很熟练,但未必搞懂了工具背后的逻辑。
这就像有些厨师,只会照着菜谱做菜:食材放多少、调料加几勺,照方抓药,菜是能端上桌,可一旦食材换了、客人口味变了,他就懵了。
而有哲学修养的管理者思维模式不一样。他们更内省,更追本溯源。
用工具的同时,他们会不断追问:我解决的问题,真的是问题吗?这个做法符合我们的长期价值吗?它对组织、对员工、对社会意味着什么?
他们不会一味跟风,而是会停下来想:这个方法适不适合我们?符合不符合我们的价值观?短期能不能赚钱是一回事,方向对不对才是大事。
这样的人,手里不只是拿着一堆工具,而是掌握了判断的标尺。他不会把企业这艘大船的方向,完全交给外面刮的风,而是会爬到甲板上看看星辰:——回到常识,回到人性,回到系统,做取舍,做坚持。
这就是哲学追问的价值。
以下几个问题,是作为具有有哲学修养的管理者必须要经常思考的问题:
人与组织的关系是什么?
这个问题,看似老生常谈,却是管理的第一颗扣子。一上来就把人当资源,觉得人就是干活的机器,给点钱就该卖力气。真要这么想,组织迟早出问题。你得想清楚:组织是不是只是为了挣钱的机器?人是不是只是流水线上的螺丝钉?
如果你只把人看成成本,那他也只会把公司当成临时饭碗。你盯 KPI,他盯奖金,表面大家都算清楚账,实则缺少真正的信任和归属。
麦格雷戈(Douglas McGregor)提出过 X 理论和 Y 理论。X 理论认为人是懒的,得靠胡萝卜加大棒才能管住;Y 理论认为人是有积极性的,给他一个有意义的目标,他会自发努力。
你信哪一个,决定了你用什么样的激励机制,决定了你建设的是监控型公司,还是共同体式公司。
有哲学眼光的管理者,会追问:我怎么才能让人既能养家糊口,又能感受到工作的价值?怎么才能让个体在组织里不是被榨取,而是被成就?这样的思考,会影响团队氛围、激励机制、人才培养。
企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
利润是企业的生存基础,这点肯定没错。但如果只盯利润,格局就小了。企业为什么存在?这是每个老板都该问的灵魂拷问。
除了为股东,企业还要对谁负责?员工、客户、供应商、社区、社会……这些都绕不开。你对这些问题的回答,决定了你的战略怎么走,品牌怎么立,企业价值观怎么塑造。
拿巴塔哥尼亚(Patagonia)举例。创始人乔伊纳德(Yvon Chouinard)干的不是"卖衣服",而是把环保和社会责任写进了企业的 DNA。2022 年,他把价值 30 亿美元的股份转给公益信托和环保基金,说一句震撼人心的话——"地球是我们唯一的股东"。
很多人以为这是傻,短期利润肯定少了。但消费者却为这种价值观买单,员工也愿意跟随。久而久之,Patagonia 成了不仅卖衣服,更代表一种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的公司。
成长该追求速度,还是方向?
市场竞争像打仗,很多企业家最怕掉队,所以拼命追快。资本市场也喜欢这种故事,今天翻倍,明天再翻倍。
可问题是,快不等于好。
你跑得再快,方向要是错的,最后就是南辕北辙。这几年互联网圈很多企业靠烧钱抢用户,一度风光无两,结果风口一过,资金链一断,立马崩盘。相反,那些看着不冒尖的企业,一直慢慢打磨内功,战略清晰、文化稳定、现金流扎实,反而能在周期中活下来,走得更远。
克里斯坦森在《创新者的窘境》里说过:企业往往盯着现有客户的需求和短期利润不放,结果忽视了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颠覆性技术,最后被别人从底层掀翻。这就是典型的快而失向。
如何在短期生存与长期价值中取得平衡?
老板们每天都会面对这样的困局,一边是眼前的压力——财务指标、竞争对手、投资人。另一边是长远的价值——研发投入、人才培养、品牌建设。
很多时候,短期的解法和长期的目标是冲突的。比如市场下行的时候,你是选择大规模裁员来保利润,还是咬牙留住研发团队,给未来留下火种?短期看,裁员能立竿见影,财务报表好看。长期看,留下核心研发,等周期回暖时,你才有翻身的本钱。
这就是考验哲学定力的时候。
穿越周期,成就伟大
哲学修养,绝不是束之高阁的学院派讨论,而是管理者在复杂商业世界里能不能稳住方向、做出关键选择的内在支撑。
有了这种修养,管理者就能不被眼前的工具和短期指标绑架,而是多一份洞察和定力。市场再动荡,未来再不确定站在伦理困境的十字路口,能抬头看路。
如果一个人做企业,只认利润、只盯 KPI,那他顶多是个会计心态的操盘手。短期财务数据可能不错,可一旦环境急转直下,原来那套小聪明不灵了。遇到两难抉择,他很可能因为缺少更宏大的愿景和价值支撑,迷失方向。
反过来看,有哲学修养的管理者,在面对不确定性时,不会死抱着一堆数据工具。他明白:数据是过去,趋势是片面,真正决定未来的,是对人性、市场、技术和社会的深刻理解。
1982 年强生泰诺中毒事件就是经典。
按常理,大部分企业的第一反应是"能掩盖就掩盖,能推就推",尽量把公关成本压到最低。但詹姆斯 · 伯克却选择全国范围召回所有泰诺,哪怕短期损失巨大。支撑他做出这个决定的,不是临时抱佛脚的公关方案,而是强生长期坚守的《我们的信条》——顾客的利益高于一切。正是这种哲学性的价值坚守,让伯克被《财富》评为历史最伟大的 CEO 之一。
哲学修养不是虚的,而是关键时刻的指南针。它让管理者能在利益和价值之间选对方向,能在迷雾中守住底线。
更重要的是,这种修养会渗透进企业文化。一个对企业存在意义有清晰认知、对人与组织关系有深刻思考的管理者,更容易吸引那些不光看钱,还要看价值观的人才。久而久之,企业就有了灵魂。员工觉得自己不是打工仔,而是共同体的一部分,哪怕在市场低迷的时候,也愿意和企业并肩作战。
回归本源,面向未来
我们正处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,工具和概念层出不穷,焦虑在蔓延。很多管理者被裹挟着奔跑,结果跑丢了方向。
要想走得远,答案其实很朴素:不迷信工具,要回归本源。它能让你跳出焦虑性应变的陷阱,获得穿越周期的定力。
回归本源,能让你敢于不断追问企业管理的本质问题。这些追问没有标准答案,但它们会成为你做决策时的底座。只有当你理解了人性和组织这些最基本的规律,才能在变化中抓住不变,在复杂里看见本质,在不确定中找到判断的锚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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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|刘国华
华夏基石管理咨询集团高级合伙人,品牌与传播事业部负责人,专注品牌建设与企业文化、企业史与企业家思想,常年为多家企业提供咨询服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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